草草

时光追溯到二十年前已经好些日子过去了,草草还是坐在那张石凳上,双手托着腮,眼睛恨不得一眼望到山的另一边去。有时累了,她便拣起脚边的一块 形状怪异的碎瓦片,在砖红色的土上写写画画,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个人像,小男孩的模子。眼睛是两个小点点,鼻子是个小点点,又把这个小点点擦掉,把凹凸不平的这一块压平,重新画上一条钩,嘴巴又是一个小点点。草草仔细地斟酌这幅画,皱着眉头,许久了,竟“哇”地一声哭喊起来。套着洗得泛白的蓝色布鞋的脚,使劲儿地踹着印在土里的“人”。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,醒来的时候,对面的太阳已经红得像炉子里红透了的煤球,草草想站起来回家。啊,腿都麻了!小脸拧成麻花的表情,将一只脚悬空,两只手牢牢地把住石凳,等这只脚恢复了又换了另一只脚。草草往前跑了几步,又跑回来,将踢松的土拍紧,还在上面跳了10下,不多不少,刚好10下,草草是勾着指头边数边跳的,前两天刚刚学会的数数。然后满意的点点头,笑着跑开了。
这年,草草考上市里的最好的中学,为了方便她上学,母亲搬来了这座小城,草草还是第一次去到山的另一边。她是多么多么的兴奋啊,说不定她可以找到他,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儿啊,这让她怎么能不开心呢?!所以,她非常伶俐地帮母亲收拾着行李,载着怀恋又期许的心情坐上了摇摇晃晃的四轮车,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庄,挥挥手,兴许以后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是啊,母亲为了搬去小城,连屋子都卖给了村头那家张姓的爷爷。中学3年,草草没有遇见他。但是草草想,小城并不大,只是她没有去找他,所以才没有见到他,再等等,等她去找他。
这年,草草以第一名的成绩升入本市市重点高中,母亲的生活更忙碌了,兼了三份工作,尽管草草是保送的,但是她很清楚,草草是一定会考上大学的,她必须要挣够那笔钱。草草想,说不定会在新的学校见到他,因为母亲告诉她,高中的同学是来自很多不同的学校的,兴许就有他呢!草草在心里偷偷地欢喜着,想着快一些开学。一直到高考完,拿到毕业证,她都未能与他相见,这么多高中,他可能在别的学校呢。草草笑笑,只是眼里噙满了泪花,她不肯让它们落下。
这年,草草大学毕业,她放弃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,回到了小城。因为她的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她才意识到,这些年她是多么多么的折磨她的母亲,她自私地将他填满心中,她的母亲却不分昼夜地为她换取她需要的一切。草草很是自责,可是她不敢在母亲的眼里表现出一丝一毫。
两个月后,草草送走了母亲,正在整理母亲生前的物件,心中的愧疚更是加深。母亲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,没有一双保暖的鞋子,甚至没有一双新样式的袜子。草草无法继续往下想,她逢年过节都不曾回家,只是母亲照例在每个周末给她打电话,在节假日给她寄些吃的用的。草草做的,不过是默然接受,再无其他。因为她的心里,满满的都是他啊,那个小小的人影儿,她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。
后来,草草离开了小城,带着母亲去了另一座城市,在那里,她遇见了他,一个与她执手白头的人。他,固然不是草草心中的那个他,她想,在那一年,那座村庄,他与她早就注定了的,从此天涯不相见。固执了这么多年的草草,自然也会累,她失去了母亲,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会挂念她的人,她的心紧紧地蜷缩成一团,她甚至有些偏激地想是他造成了母亲的不幸。
直到遇见这个温润如玉行云流水般的男子,草草终于释然,不论是对他,对母亲,还是对自己。草草决定放下过去,她仔细回想了这些年,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,一直沉迷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里,一直故意去忽略那些不美的结局。
如今,她已有了美满的家庭,有疼爱她的丈夫,有可爱的女儿,她的心不再飘摇不再幻想,只是安定的想要守护好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。
过往的,终究不回复苏的,把它都留给昨天吧,草草大大方方地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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